坐在这面巨大的落地镜前,眼前的侍女用象牙梳打理着我的头发。
而我则望着镜子里那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眯起了眼睛,把刚刚的回忆驱出脑海,转而思虑起自己过一会儿该如何自处。
灰色长发全部打散后快要拖到地面上,为了一会儿摆弄发型而暂时束起的长发之下,可以看到那张精致又有些木讷的脸蛋,翡翠般的眸子纵然莹润,却没什么神采,薄而柔软的嘴唇轻抿着,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主人内心难掩的焦躁和不安。
似乎是六岁之前的营养不良所致,我的身材并不像其他锦衣玉食的望族贵胄般丰盈,而是发育不良似的娇小和纤弱,礼服都要按特殊定制,束腰也只成了空空挂着的装饰品,并没有起到收束身材的作用。
“已经完成了,公主殿下。”
“嗯。”
轻轻应了一声,我站了起来,提起沉重、不舒适的礼服,到门口再换上蹩脚的高跟鞋,在侍女的陪伴下向着王城中心出发;马车不到必要是不能使用的,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公费过高的名单上从而引起父王的注意。
金碧辉煌的高墙,精心雕琢的大理石柱,闪熠着金属光泽的银烛台,名贵的波斯地毯。
空旷而压抑的大厅内,王室的一家正准备共进晚餐,都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克制和扑克脸,生怕一句话或者动作做错而招来独裁者的不满。
我得挑个合适的时机进去才行,最好是夹杂在父王已经失去兴趣的妃子之间,在不早也不晚的时候,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一般都不会往这边看一眼。
默默在心中数了三个数,我混在那几位浓妆艳抹试图引起父王主意的妃子中走了进来,寻找着自己往常最喜好也最不显眼的末席。
但我却发现,我那令人头痛不已的二皇兄早就占据了那个位置,而他那苍白病态的刻薄面孔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微笑,还用手指卷着淡金色的中长发。
迫不得已,我只能坐在他的身边,紧张的并起双腿,垂下头,尽量不与他发生任何接触。
“别这么冷淡啊,我可爱的妹妹。”
我唯恐避之不及,他却主动搭起话来,用他那尖刻的嗓音和故作优雅的傲慢圆滑腔调。
“众多兄弟姐妹之中,只有你与我接触最少,告诉我,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令你讨厌呢?”
只要你离我远一点,自然我就不会讨厌你了。
“怎么会,只是您太过耀眼,而我不过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不是适合做您朋友的人,那只会妨碍您的抱负吧。”
诸多子嗣中,只有他有心与大王子争权夺利,其余人不是贪图享乐就是花天酒地,而大王子宽厚和善,所以许多兄弟中,只有他是我最不想招惹的,明确表示自己无心与之作对,是希望就此与他保持距离。
“你要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我一直觉得,你与这些除了身份尊贵的平庸之人有很大不同,我一直以来都想与你缓和关系啊,我可爱的芙萝拉。”
突如其来的“我可爱的”,未免奉承过头了,再说谁是你的了,故作拙劣的讨好技巧让人完全生不出好感,给我像是刻意要激怒我似的感觉。
“更何况……”
二王兄语气一转。
“听闻令堂早逝,你的日子一定过得不容易吧。”
我悄悄瞄着他,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意思?特意来嘲弄我的吗?
“为了还令堂一个公道,我对她当年的死因进行了一番彻头彻尾的调查,结果还真是令人有些出乎意料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那加了重音的出乎意料四字,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我标记者的身份被发现了……
不不不。或许是我多心了,这种事对他而言应该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才对,因为我并没有经营势力也不是嫡子长孙,没必要来威胁我。
他应该是指的其他事情吧?
但我又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其它足以引起他瞩目的地方。
正当我疑虑之时,整个大厅内突然刹那间鸦雀无声,就连我身边那胆大包天的二王兄也稍微收敛了神情,不再作声。
父王从正门进来了,被两位衣着暴露,美艳动人的外邦女子搀扶着,虽然已经病患加身,垂垂老矣,他自己的私生活却依旧放纵无度,就算告诉我明天他会突然驾崩我也不意外。
父王虽然早就不堪重负,却一直大权独揽不肯交给大王子,这也让他的健康进一步恶化,明明血管凸出褶皱丛生的脖颈已经承担不起沉重的纯金皇冠,但他却总是执拗地戴上示人,强做轻松,仿佛自己还能再活一百年似的。
王城外刀兵四起,义军如雨后春笋,王城内亦暗流涌动,不知何时政变就会发生。
气氛凝重,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冻结成了固体,大家都屏住呼吸,起身以最标准的礼仪迎接老王的到来。
他率先拿起餐具,众人也随之坐下,享用起这丰盛,却又因拘束而味同嚼蜡的晚餐。
百人百态,大家怀着各自的心事悄然无声的鼓动着腮帮子。
但片刻之后,一道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寂静。
“父王,我有件不容耽搁的事希望与您商量。”
那是大王子的声音,我们所有人的大哥,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法定继承人,与无能的诸多兄弟不同,他志向高远,宅心仁厚,是我少数几个希望与之结交的同族之一。
“说来听听。”
父王神色不变,继续着用餐的动作。
“北方的异族与国内反叛者勾结成军,已经攻下三座边陲重镇了,我希望您能尽快出兵镇压。”
父王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嘴。
“家族聚餐,勿谈国事,况且现在国内兵源紧张,国库空虚,没有多余的军队可调用。”
“可——”
“坐下吧,巴泽尔,别再说了!”
大王子还想继续争辩,但被父王回绝了。
我们都知道,那只是父王的托词,虽然国内的确兵源紧张,但连年的重税却没让国库空虚过,再调出一支部队清缴义军还是绰绰有余的,倒不如说,这种事作为一国之君不可能不知晓,但父王却一直以来默许他们在领土上肆虐,再昏庸的国王也不可能置国土于不顾,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毕维斯,我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父王向着二王兄问道。
“已经妥当,现有六位巫术师应召而来。”
“那好,明天下午安排我与他们见面。”
父王面色稍有缓和。
“巴泽尔,你已经二十三岁了,明明比毕维斯早五年出生,却看不懂我的烦恼。”
父王年事已高,这两年迷信上了奇门异术,希望藉此来延续生命,继续苟延残喘地统治这个国家,所以二王兄投其所好地找了许多钻研怪异魔法和巫术的术士,但据我所知,现在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魔法能短期内使人延长寿命、返老还童的,就算是苦心钻研魔法的魔导师可以活到500岁,也终究难逃一死。
更何况魔法师的数量极为稀少,还善于隐踪匿迹。
大家继续用餐。
这场晚宴除了几个小插曲,还是如往常一般沉闷的结束,我却未能如往常一样提前离席。
因为正当我欲逃走的时候,二王兄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故作亲昵地将嘴唇靠近我的耳边。
“宴会结束后跟我来,如果不想你的秘密被所有人知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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